双北/撒风X何雨/09
1
腊月十四的清晨，难得一丝暖阳洒下，何师傅满肚子愁无人说去，只得一个人在江边踱步。可惜了这戏园子，自己四五十岁也唱不动也管不动了，将来交给谁去。江边的薄雪渐渐化了，不远处渐渐出现一个身影，这么冷的天，怎么一个人在这。何师傅走近一看，才发现是个小孩子倒在地上。那孩子奄奄一息，他赶紧把他抱起来，他很意外，那孩子个子挺高，身子却轻得很。他抱着孩子回到镇上去。
他请来了镇上最好的郎中来给他看诊。“请问您在何处寻得他？”“江边雪地。”“他大概是因在大雪中待得太久，已被冻得毫无知觉，再加上好几日未进食，昏了过去。还好您发现及时，如今命是保得住，只是可能会留下些毛病，像吹不得风，体寒等等等等，体质变得很差。”他顿了顿，“您要真想保他，可得好生养着，不然隔三岔五的一个小病，都有可能把他带走。”何师傅边听边点头，“我先开个方子您看着，每天煎一幅，静养几日就能有所好转了。”
何师傅接过单子，喊了几个小厮跟郎中抓药去。雨儿忽然猛地一下从榻上坐起来。我…我还没死？他摸摸自己的脸，又摸摸这暖和的被窝。这…是哪？谁救了我？何师傅走过来，“你醒了？感觉怎么样？”雨儿试着爬到塌下，浑身却使不上劲儿来，胃里一阵翻腾。“今天是什么日子？”“腊月十五。”雨儿算了算，自己已是五六天没碰过食物，怪不得使不上劲来。
“你…你是谁？是谁救了我？”雨儿用微弱的声音问道，“老夫姓何，是黎里戏园子的师傅。”何师傅边说，嘴边长长的白胡须边颤着。听到“师傅”两字，雨儿吓得蜷缩成一团，靠在墙边，“别…别打我，别…别过来”何师傅看他那害怕的样子，不禁笑了起来，“放轻松，孩子，我们戏园子里没有板子，也没有木棍。”
雨儿颤抖着问，“这…这是哪？”何师傅指了指门外，“这儿是黎里。距离花田镇十几里地的地方有个古镇黎里，古交通不便，与世隔绝，因而鲜有人知。”
“是你救了我吗？”“是啊，我在江边散步时，发现你倒在地上，便把你救了回来。”“你就不怕我…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吗？”何师傅哈哈大笑，“你这孩子，说话倒有趣的紧。什么不好的东西。只是个孩子，能有什么不好的东西。”雨儿稍微放松了一点，“我…我是…”
雨儿还没说完，门口就跑进一个小厮，凑到何师傅耳边低语了几句，他听到“花田镇”便问何师傅，“花田镇怎么了？”“没怎么，都是些琐碎小事，戏班子的老师傅了赶走一个徒弟，那人在腊月十三时死了，有一家人搬走了什么什么的。”
雨儿自然知道是关于自己的事，“你既然雪夜一人在江边待着，必是无家可归，不然就留在我这园子里吧。”何师傅又问他，“你叫什么？”“雨儿…”“你有什么本事吗？”雨儿颤颤巍巍站起来，唱了段最拿手的曲儿，“不错不错，以后你就在这儿住下吧。不如就跟了我姓，叫何雨吧。”
何师傅是个很好的师傅，不动用毒打等非常手段，让他们帮着打扫屋子，已算是最重的责罚。雨儿在这里待了几载，便成了何家班的台柱子。十年间，他跟着戏班子四处演出，踏遍大地四处，只为寻一人去向，却迟迟没有消息。他无法再回花田镇，只好大海捞针，在这偌大的土地上一点一点寻找。
2
直到光绪三十年，他终于寻得一丝线索：有一个撒家班在京城，他欣喜若狂，央求着师傅到京城演出，师傅只得同意。他终于如愿来到京城，来到撒家班的门口。
“你也是来看撒老板的啊？”“是啊是啊，听说撒老板身段唱腔着实了得，我也是慕名而来。”“诶你知不知道撒老板这么个公子哥儿怎么还没结婚呢”
雨儿听着两个大妈的聊天很是不屑，心里嘟囔着他们怎么这么八卦，可接下来的一句——“听说他啊，以前是花田镇的，和一位师弟有染，全家被迫搬离了镇子。”“怎么，他居然是断袖？难怪呢，一直以来都没有结亲。”
雨儿刚准备跨过门槛，踏出的脚停在半空，他犹豫了。他们刚刚那种语气令他心寒。当年那些流言蜚语，即使过去十年，依然没有被冲淡，依然像一把尖刀立在两人之间，因为这把刀，两人不舍远离却又无法靠近。
他这么一去，会不会有辱他的名声？他会不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？我果然…还是不该去找他吧…雨儿叹了口气，再往园子里望了一眼，
台上咿咿呀呀唱着《游园惊梦》，他转过身去，离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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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一篇是最后一篇回忆了，另外黎里古镇确有其地，是苏州的一个很古朴的小镇，上一次去过后就很想写进文里，真是太棒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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